叶淮钦和卫凌马上冲了过去，抢过沈安安手里的暖手炉砸在地上。
一条赤红的毒蛇滚了出来。
卫凌急切得青筋暴起，挥剑将那条蛇砍了个稀烂。
黑了脸的叶淮钦狠狠朝我扇来：“你果然是个毒妇。”
我重重磕在桌角，一股温热顺着额角流了下来。
小皇帝惊呼：“沈姐姐，你流血了！”
他带着哭腔冲下来抱住我，急切地喊人传太医。
那边的叶淮钦却冷哼一声：“我看谁敢！这样的毒妇，死了正好！”
卫凌也是怒斥道：“陛下，你怎么能公然包庇杀人凶手！”
小皇帝红了眼，瞪着叶淮钦和卫凌：“那条蛇一动未动，明眼人一看就是条死蛇。你们怎么这么是非不分？”
是啊，在座的大臣和世家贵妇们都看得出来，那都是沈安安的故意陷害。
可叶淮钦和卫凌却一口咬定，是我图谋不轨。
僵持间，沈安安抹着泪来打圆场：“好了，淮钦哥，卫凌哥，我又没受伤。”
“今天是陛下登基的好日子，你们别因为我伤了和气。”
卫凌咬牙切齿：“安安，就是你太心善了，才让沈思若一再欺负到你头上。”
叶淮钦也脸色不善：“就是，这次不能如此善罢甘休了。”
沈安安拿含泪双眸怯生生地看我：“那，那就让姐姐给我敬杯酒吧。”
小菊挡在了我面前：“小姐一沾酒就会发红疹，二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小皇帝纵然畏惧，也死死挡在我面前：“摄政王，大将军，这杯酒就让我替沈姐姐喝吧。”
“沈姐姐喝不得酒，会要命的。”
叶淮钦冷笑一声：“一点小红疹而已，我竟不知道沈思若居然娇弱成这副模样了。”
他怎么会不知道？原来他被困冰湖时，是我咬牙含着烈酒渡到他口中，才救了他一条命。
叶淮钦一睁眼看我浑身红肿几乎窒息，向来冷淡的他第一次红了眼。
然后就抱着我日夜驰骋，跪着求神医救我性命。
原来声声切切求我千万别抛下他，如今就只剩一句一点红疹而已。
卫凌拨开两人，直接将我拖到沈安安面前，端起酒塞到我嘴边：
“快和安安认错。”
酒液溢出滴到我唇边，很快就红肿一片。
小菊挣扎着冲过来，却被卫凌一脚踢飞。
叶淮钦看见我脸上的红肿，眼里闪过一丝不忍，不过很快就被沈安安打断了：
“淮钦哥，算了，我知道姐姐一向不喜欢我。”
“你看一点都不烈的果酒洒上姐姐都这么大的反应，一会她喝了要是真犯病了，又要说我残害亲姐了。”
字字句句，都说是我在演戏。
叶淮钦自然听出来了，他眼神一凛，过来直接捏住我的脸将酒一滴不剩地灌了下去。
一杯不够，他直接抬起酒壶，灌了一壶又一壶。
直到沈安安露出一丝笑颜，叶淮钦才停了手。
酒一入喉，就如同岩浆一般滚入胃肠，我顿时像烧红的烙铁一般灼热起来。
挣扎间，有酒液洒了我全身，被冬衣吸了个干净。
寒风一吹，我只感觉又冷又热，犹如置身双重炼狱。
叶淮钦手一松，我重重倒在地上。

大盛内乱多年，国力虚弱。
旁边的番邦虽然地处寒凉，却是兵强马壮，对大盛一直虎视眈眈。
大盛为了安宁，多年向番邦朝贡，可番邦却连个小吏都没派来过。
现在一听有使臣来访，还是来送礼的，众人顿时欣喜起来。
“看来是卫凌将军的威名在外，连番邦都来朝拜我国了。”
“诶，说不定是摄政王智计无双的名头震慑，那番邦也畏惧了。”
倒是有人听到了沈小姐三个字，开始辩驳。
“那太监都说了，使臣是给沈小姐送礼的。”
“今日正好是怀安公主的册封大典，说不定是为怀安公主来的呢。”
有和沈安安相熟的贵女问询。
沈安安虽然茫然，不过还是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：
“许是跟卫凌哥去边境时，和那番邦可汗有过一面之缘。”
“没想到他居然不远万里地来给我送礼了。”
贵女们立马吹嘘起来：“还是我们安安厉害，让番邦可汗都一见倾心。”
“也不知道可汗送了什么礼来，想必是贵重之物。”
沈安安娇俏一笑：“不远万里送礼，不管是什么，都是可汗的赤诚之心。”
叶淮钦宠溺地看着沈安安：“不愧是我们安安，如此大气，怪不得连安安都为你臣服。”
卫凌倒是有点醋：“安安，收可汗的礼就算了，你可千万别被他骗走了。”
沈安安看着卫凌一脸绯红：“怎么会，卫凌哥哥，你知道我的心意的。”
一片嘈杂里，也有人提起我：“沈小姐，会不会说的是沈思若啊？她和陛下请旨和亲，想必不是信口胡说的。”
这句话一出，那个小官顿时收到了无数嘲笑：“沈思若那个无德无行的人，也配吗？”
“就是，连和她青梅竹马的摄政王和大将军，都对她如此鄙夷。她能引得番邦可汗不远万里送礼？”
旁边的小菊气得快要爆炸：“小姐，沈安安那个贱人抢您的公主身份就算了，怎么连可汗的礼物都敢冒认啊。”
我安抚她：“山鸡永远变不成凤凰的。”
那边叶淮钦看见我们的动静，眼神轻蔑：“快气死了吧，现在你连给安安提鞋都不配了。”
小菊才要还嘴，又有太监进来通报：
“可汗的礼物已经运到大殿了！”
“万两黄金，十车宝石，还有其他数不清的奇珍异宝，大殿都快堆不下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沈安安呼吸急促地站起身，眼里全是贪婪的光芒。
还不等她多问一句，番邦的使者就闯进来了：
“沈小姐呢？我们可汗答应您的东西都已经运到了，您快跟我们走吧。”
沈安安深吸两口气，拼命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挤到使者前：
“我在这里，可汗要我去哪里？”
使者上下打量她一番，却是露出不解的神情。
他扒开沈安安，急切开口。

围观的百姓也知道了歌词的意思。
竟然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：“明珠公主，明珠公主。”
小菊也笑了起来：“小姐，您忙着大婚典礼还不知道，可汗派了人在王都四处宣传是您平定的内乱。”
“王都的人都知道，那个公主之位，本来就是您的。是沈安安鸠占鹊巢。”
走之前，小皇帝要重新封我公主之位，被我拒绝了。
一个虚名而已，我都要远走番邦了，没有必要。
可没想到可汗居然连这种小事都放在心上。
我心中一阵甜蜜，正要喊可汗过来，却听见后面喧闹起来。
叶淮钦和卫凌神色匆忙地拦在了小皇帝面前。
我皱起眉，喊停了车轿，准备让小菊去看看情况。
那边两人却是调转马头飞驰来了喜车旁，声音愤怒。
“沈思若！你怎么敢不知会我们，就偷偷嫁人！”
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倨傲：“行了，你要的目的也达到了，我们来找你了。”
“你乖乖脱掉嫁衣，跟我们回去，我们也不要你给安安道歉了。”
可汗面色不善地挡在喜车前：“两位真是好大的口气。”
叶淮钦上下打量了可汗一番，嗤笑一声：“沈思若为了演戏，还真是下功夫，找来一堆番邦人不说，还找来你这样的小白脸。”
卫凌更是一脸嫌恶：“我听说边境一些青楼楚馆，会捡长相周正的番邦小孩来养。”
“你这个一副勾女人的小倌样，不会就是那里来的吧。”
叶淮钦闻言脸上的鄙夷更深：“行了，沈思若给你多少钱来演戏，我们给你十倍。”
说完他就丢下一个钱袋：“里面是一千两银子，够你赎身了。”
钱袋掉在地上激起一阵烟尘，周围的番邦侍卫纷纷抽出刀来。
雪白的刀刃下，百姓们看着叶淮钦二人的眼神，更像是看大傻子了。
偏偏两人还没有知觉，对着我大放厥词：
“别演了，你就是一天让陛下跟你胡闹，这些排场花了不少钱吧。”
“你知不知道国库空虚，多少人都还吃不上饭，就拿着钱胡闹。”
“沈思若，刚刚我们都听见了，还明珠公主，你看你配不配啊？”
这话一出，可汗直接抽刀砍断了马腿。
猝不及防的两人重重摔在地上。
可汗面若修罗：“我的妻子，便是女皇都当得，你们嘴要是不会说人话，我就让人给你们把舌头割下来。”
小皇帝也赶了过来：“你们好大的胆子，居然对番邦可汗不敬。”
两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，看着周围朝臣不似作伪的神情，这才清醒过来。
叶淮钦看着可汗还带血的刀刃结结巴巴：“你，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卫凌也是大骇：“我的探子怎么没有传来消息。”
可汗冷哼一声，旁边的手下丢出几个血迹早已干涸的包袱。
包袱皮散开，滚落出里面几个铁青的人头。
周围的百姓尖叫起来。
众人这才真的认识到，面前刚刚笑得温和的人，就是传言中那个杀伐果断的番邦可汗。
卫凌白了脸色，不敢说话。
叶淮钦更是满脸惧意，他不懂武，在这些带刀的番邦侍卫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。
周围的朝臣眼观鼻鼻观心，看着狼狈的两人眼中全是嘲讽。
原本在宴席上的屈辱，现在两人也是完整体验到了。
叶淮钦眼神一闪，不服输地在我这里找面子：“沈思若，你天天和我们厮混在一起，早就没有清白了。”
“你这样的破鞋，除了我们，还想嫁给谁？”
这话一出，周围瞬间炸了锅。
这些年我与叶淮钦和卫凌之间，早有流言。
可他们都相信，我是侯府嫡女，不会那般轻贱自己。
然而现在叶淮钦信誓旦旦说出我早已清白不保的话，瞬间让我和可汗都成了笑柄。
哪怕不是真的，可普天之下，哪有男人不介意这件事。
多年间的情意，没想到叶淮钦却为了颜面，把我当众打入万劫不复之地。
我脸色煞白地看着可汗，可他却安抚地拍拍我的手：“别怕。”
说完，他就脸色狠厉地看向叶淮钦和卫凌：
“刚刚本汗是不是说过，你们再胡说八道，就把你们舌头割下来？”
话音刚落，番邦侍卫就一拥而上，就两人按倒在地，把舌头给扯了出来。
可汗眼神冰冷地扫视四周：“本来小人之语，本汗也不屑于跟你们解释。”
“可我知道你们大盛，流言亦可杀人。本汗的王妃，是草原最亮的明珠，岂容你们玷污？”
说着，他就走来我身边，柔声道句得罪了，就拉开了我的衣袖。
一抹鲜红的守宫砂清晰展露在众人面前。
那些鄙夷与嘲笑，一下子消退了。
他们纷纷指责起被压在泥土里涕泗横流的两人：
“当初要不是沈小姐收留，他们连命都没有了，居然还在这里污蔑人家清白。”
“真的是太恶心了，得不到居然就想毁掉沈小姐。”
“这样的人，不配当摄政王和大将军，请皇上赐死他们！”
不知道谁先带头，百姓们山呼海啸般，一同请求小皇帝赐死两人。
躺在地上的两人，像死鱼一般瞪着眼睛，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。
他们享受我给予的东西太久了，真的把那些当成自己的了。
不过百姓起哄，小皇帝也不能马上处决了两人。
可汗明显也知道这个事，看着地上的两人残忍一笑。
那边地上的两人居然被一个笑就吓得抖如筛糠，我嫌弃地别过脸。
可汗提着刀子，蹲到两人的旁边，抬手时，沈安安的喊声传来。
可他丝毫没有停顿，直接落下了刀子。

“我要找沈小姐，你们快点把人交出来。”
叶淮钦看着心爱的沈安安被这么粗鲁对待，怒喝道：“你找死吗？”
卫凌直接拔剑横在使者的脖子上：
“你是不是眼瞎，刚刚你推开的就是你们可汗心心念念的沈小姐。”
使者冷哼一声：“亏外界说摄政王和大将军多么英明，原来不过就是有眼无珠的玩意儿。”
“刚刚那个庸脂俗粉，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玩意儿，怎么可能是沈小姐？”
叶淮钦和卫凌几乎就要气疯，叫嚷着要把使者下大牢，用尽最残忍的酷刑。
可那边使者一句，可汗的五十万铁骑已经在边境候着了，就让两人哽住了。
可哪怕充满忌惮，他们也不甘心自己心爱的沈安安受此大辱。
就那样硬梗着脖子僵持在原地。
一遇到沈安安的事，两个人就没了脑子。
真是浪费我这么多年的栽培。
我让小菊扶着我上前：“使者久等了。”
“您远道而来，先喝杯薄酒解解乏，再说正事吧。”
使者这才缓了神色：“还算你们有个懂礼数的人。”
见使者坐下，朝臣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这几年来，叶淮钦和卫凌为了沈安安做下的荒唐事不少。
他们是真的害怕两个人怒气上头，把朝臣宰了，引得可汗举兵来犯。
没想到我正要开口解释，沈安安就哭了起来：“姐姐，我知道你讨厌我，可你也没必要找人来做戏吧。”
“我笨，可你前面才开口说了要去和亲，这会就和番邦使者打得火热了。”
“你明明没去过边境，怎么敢作戏说可汗是为了你而来啊！”
我是没去过边境，可可汗来过大盛王都。
我不想跟沈安安争辩，可她哭得越来越起劲：
“姐姐，你看不惯我压你一头，我把公主的名头让给你就是。”
“你也没必要拿国家大事来玩闹啊，万一可汗发怒了，引发大战你担待得起吗？”
哭着哭着，她就背过气去，身体一软就要倒下。
叶淮钦惊呼一声，紧紧抱住沈安安，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：
“安安有心疾的，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刺激。”
“之前神医再三交代不能让她情绪这么大起伏的。”
卫凌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：“都是你，要是安安有什么三长两短，我必定要你偿命。”
说着，两人就抱着那边恰好晕过去的沈安安向外跑去。
看着两人不管不顾地就丢下这里走了，朝臣们面面相觑。
小皇帝在我安抚的目光中起来主持起大局：“使者过来可带凭证。”
使者冷哼一声亮出可汗王庭的象征。
朝臣们这才收了怀疑，热络地同使臣寒暄起来。
酒宴到最后，叶淮钦他们都没有回来。
使臣酒足饭饱终于开口：“沈思若小姐同意嫁给我们可汗，现在我将聘礼也带到了，沈小姐也该同我走了吧。”

朝臣一片哗然，不可置信地看向我。
也有一些知道内情的朝臣点头：“这才合理，毕竟除旧帝平内乱的事，是沈思若一手筹谋的。”
“就侯府那个没有脑子的草包庶女，怎么会引得可汗求娶。”
叶淮钦和卫凌的亲卫全部不在场，朝臣们纷纷说起当年的内幕。
很快，他们看向我的眼神都变成了尊敬。
使臣看了刚刚的一出好戏，自然也明白几分，为我辩白：
“要不是沈小姐同意和亲，可汗的五十万铁骑早已踏平你们王都了。”
使臣说得随意，仿佛大盛就是个纸糊的玩意儿。
朝臣和世家贵妇们一瞬间脸色变得难看，又在把目光投向我时变为了劫后余生。
有些贵女不懂，开口问：“母亲，你们为何对沈思若这般神情。”
看着我长大的右相夫人叹口气：“沈小姐，用自己的婚嫁换了我们大盛平安。”
小皇帝眼含热泪地看着我：“是沈姐姐救了我们。”
朝臣们从难堪中回神，这才想起刚刚被他们嘲讽打压的我来。
我坐在椅子上，淡然地接受他们试探的眼神。
纵使过去百般难堪，可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叶淮钦和卫凌二人。
明明是他们被老皇帝追杀，求着我帮他们一起推翻老皇帝。
可后来他们却说我一个女人不该抛头露面，领了我的功劳不说。
还在外面胡说是我痴缠他们。
不仅如此，还捧着沈安安来，硬压我一头。
他们明明知道，我母亲是因为沈安安的小娘气死的，我念在孩童无故养大了沈安安。
可他们就偏听偏信，咬死我一直欺凌沈安安。
肆意编造我的罪名，让我在王都得名声变臭。
还威胁小皇帝将原本属于我的公主头衔给了沈安安。
过往种种，都是我念着旧情对他们一再纵容的恶果。
得知他们对我的厌恶那天，正是我得知可汗来了王都那天。
可汗派了刺客去寻他们两人，我带着暗卫拼命相搏才保住了他们的命。
我的左肩被毒箭贯穿，命悬一线在府中躺了一月多，几次都差点没撑过来。
而他们却丢下朝中大事，带着沈安安去江南做册封吉服。
被小皇帝连下十八道圣旨将他们急召回来后。
他们看着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我，语气不耐：
“我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呢，你不是没死吗？你就仗着小皇帝依赖你，胡乱指使他下圣旨。”
“要跟你说几遍，我们心里没有你，你这样缠着我们有意思吗？”
卫凌更是嗤笑出声：“我看她是年纪大了想男人了。行了，我看看军中有没有什么壮汉，给她送两个来。”
身份地位权势，甚至连性命，他们都是靠我才保住。
如今一切都到手了，说着我的大恩他们永世都怀不完的人，现在却说我是怨妇了。
既然他们对我这么不屑，那给他们的，我也会丝毫不剩地全部收回来。
病才好，我就联系上了番邦可汗，答应了他的求娶。